企業咋自救?
主動壓減產量、推動技術創新,加快“走出去”
今年我國鋼鐵業嚴控新增產能,前7月固定資產投資同比下降4.2%。然而,即便在如此嚴控之下,6月份我國粗鋼平均日產量竟達230.98萬噸,創出歷史新高。
產量居高不下的背后是積重難返的過剩產能。2003年—2012年的10年間,我國粗鋼產能激增5億噸,使當前的產能存量超過10億多噸,一個唐山市的產能比整個歐洲還高。去年,全國粗鋼產能利用率為74.3%,已連續3年低于警戒線。即便是高端鋼材,近年來也呈現過剩趨勢。徐匡迪舉例,像取向硅鋼這樣在2012年每噸能賣3.5萬元的優質鋼材,如今每噸才賣1.5萬元。
“產能利用率是按照設計產能測算,如考慮技術進步、配套條件的改善等因素,實際產能遠遠超過設計能力。”李新創表示,困境之中,還有很多企業受非市場因素制約在勉強維持生產,“以市場化角度,當前利用率應在更低水平。”據估算,目前我國鋼鐵工業過剩總規模逾2億噸,相當于日美總規模,約涉及投資7000億元、員工40萬人。
化解過剩產能,行業才有出路。今年5月,工信部提出2014年淘汰煉鐵能力1900萬噸、煉鋼能力2870萬噸的目標。隨著環保要求越來越嚴、銀行對信貸系統的收緊,已有一部分環保有欠賬、資金周轉不暢、負債較高、虧損嚴重的鋼鐵企業面臨著被淘汰或被關停的命運。
化解過剩產能勢必意味著部分企業將被淘汰。對鋼企來說,尋機遇、謀自救才是關鍵。
技術創新是重新獲得發展空間的重要手段。中鋼協會長、寶鋼集團董事長徐樂江認為,目前鋼鐵業面臨的困境一是資源和環境的緊約束,二是結構失衡,三是產能過剩,這三大問題都可以歸結為技術創新能力不足。在他看來,鋼鐵業即將迎來技術創新的黃金時代,“首先是依靠技術創新拓展鋼鐵材料新的應用領域,獲得新的市場空間;其次是依靠科技創新解決鋼鐵生產過程中的高消耗、高排放。”
這樣的思路已被不少大中型鋼鐵企業付諸實踐。武鋼開發經濟煉鋼技術,通過工藝改進,充分利用上爐末期爐渣,降低轉爐熔劑消耗,2013年一季度就降低成本近3619萬元。首鋼實現了高檔汽車板的應用和出口,同時完成了0.27毫米和0.3毫米取向硅鋼全系列產品的研發,依托新技術新產品,上半年首鋼京唐公司實現扭虧為盈。
調整產業和投資方向也是自救之道。3年前,江蘇沙鋼就開始從單一的鋼鐵生產拓展形成資源能源、延伸加工、物流貿易等多元板塊。今年前7個月,沙鋼實現營業收入1398億元、利潤17.96億元,同比增長28.8%和12.6%。
加快“走出去”同樣是條出路。9月初,河北鋼鐵在南非投資建設的500萬噸鋼鐵項目正式啟動,這也是迄今我國在海外投資建設的最大規模全流程鋼鐵項目。徐樂江認為,雖然我國鋼企走出去“直接把發達國家的鋼鐵業再洗一次牌不容易”,但在非洲、東南亞等地區發展中國家,仍有很多機會。
未來會怎樣?
加速兼并重組,提高行業集中度
“在競爭中被淘汰的鋼鐵企業退出市場將成為新的常態。”徐樂江預計,未來5年到10年,鋼鐵工業版圖將發生巨大變化,“各省鋼鐵工業的旗幟,有的可能倒下,有的可能病倒。”
鞍鋼集團總經理張曉剛也表示,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不斷完善,市場決定性作用的充分發揮,在價格下滑、部分企業嚴重虧損的巨大壓力下,我國鋼鐵行業將出現新一輪兼并重組。
通過重組整合,優化配置分散產能,讓落后產能退出市場,可以推動優勢企業做強做優,主導全行業變強。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歐洲各國曾設想通過政府的管制和補貼政策來化解產能過剩,但效果不佳,直至80年代后以市場化為基礎的兼并重組才解決問題。
對眼下的中國鋼鐵來說,兼并重組既是必需,也是必然。一方面,行業集中度過低,重組有需求:去年底,前十家企業的市場集中度為32.4%,前四家企業的集中度則在21%左右,而日本前四家集中度是78%,美國是67%;另一方面,鋼企盈利能力分化,部分企業虧損嚴重,兼并重組的時間窗口已經開啟:2013年,虧損前十的企業虧損額占比達到96.7%。
兼并重組看上去很美,做起來卻不易。“一群羊趕到一起,會成為一群羊,還是成為一只狼?”對于兼并重組的未來,不少人持有謹慎態度。
工信部產業政策司司長馮飛也承認,鋼鐵業兼并重組難度大于其他行業。究其原因,一是鋼鐵產業的重資產特征;二是雖然起步較早、但成功案例不多,業界有擔心;三是目前公平競爭環境尚未建立起來,幾千萬噸違法生產、質量低劣的地條鋼還在蠶食市場份額;四是業內國企比例較高,且改革尚不到位。
徐樂江對此有著真切的體會:重組后企業之間的產品結構、企業人員,管理都差很遠;如果兼并民營企業,還會涉及工資總額受到限制的問題。
政策環境正在好轉。今年3月,工信部公布了《進一步優化企業兼并重組市場環境的指導意見》,從稅收、金融、土地、人員等方面明確了具體舉措。馮飛表示,現在推動鋼鐵業兼并重組,不是搞“拉郎配”,甚至沒有提要形成多少家有國際競爭力的企業,而是要把基于市場的環境創造好。“一段時期以來,鋼鐵行業的重組整合主要靠政府主導,這是由特定歷史發展階段所決定的。”張曉剛相信,今后,鋼鐵行業將迎來一個更加開放、公平、有序的市場環境,行業的重組整合也會更加遵循市場規律。(記者 劉志強)
觀點:“白菜貨”憑啥抱怨“白菜價”
三級螺紋鋼每斤1.51元,線材每斤1.41元……好好的鋼材卻只賣出白菜價,讓不少人質疑鋼鐵業也淪為了夕陽產業。
鋼材價格“跌跌不休”,表面看來是需求與產能之間量的矛盾。國內產業下游增速放緩,國際市場復蘇乏力,對以規模取勝的“世界工廠”影響自然深重。更何況過剩產能就抵得上美日總產能的中國鋼鐵業,似乎難有回旋余地。
可是,在中國鋼材賣出“白菜價”的時候,我們每年依然要用“白金價”進口大量國外鋼材。可見,鋼鐵業藏著真金白銀的市場空白不少,“白菜價窘境”說到底還是結構的問題,是質的問題。
產業結構不合理。賣不出高價的中低端產能嚴重過剩,自然只會打也只能打“價格戰”。螺紋鋼、線材這些無技術含量的低等“白菜貨”本就匹配白菜價,憑啥抱怨要求賣出“白金價”?
產品類型不完善。高速列車軸承、核電站用不銹耐熱鋼管……這些高精尖產品,企業即便想用高價采購國貨都采購不到,只能依賴進口。能賣出高價的產品生產不了,又如何掌握定價權、議價權?
產品質量不穩定。織高檔絲襪的鋼針、高檔手表的齒輪……這些不起眼的“小東西”,國產鋼材質量穩定性、壽命周期都與國外有較大差距,做得了單個“展品”卻做不了批量“產品”,怎能不看著特種鋼材的到岸價比離岸價高出至少三成而干著急?
其實,這些年陷入“白菜價窘境”的基礎工業又何止鋼鐵。水泥、玻璃、紡織、多晶硅……這些頭頂規模“世界第一”桂冠的行業,都在遭遇“白菜價窘境”這樣的結構調整陣痛。
歸根結底,“白菜價窘境”反映的是產業與市場需求變化之間的脫節。“白菜貨”適應了過去幾十年我國大規模基礎建設的海量需求,適應了從短缺經濟向總量平衡的階段性需求,卻難以滿足近幾年我國制造業向專業化、精品化、差異化轉型升級的高新需求。隨著前期刺激政策的逐步退出與生態環保約束的逐步升級,企業自然感到僅憑大投資、大廠房,靠“白菜貨”輕松掙快錢的日子漸行漸遠。換言之,不是鋼鐵業、紡織業淪為了夕陽產業,而是“白菜貨”漸漸成為了“夕陽產品”。
這世上本就沒有夕陽產業,任何行業都有賺大錢的企業。這些企業必是抓住了市場新變化,挖掘了市場新需求,開發了那些滿足舊常態、貪戀慣性的企業不敢做、懶得做或做不好的新產品。像奧地利鑄鐵業、意大利制革業都存在許多體量未必大但利潤豐厚的百年企業,靠的就是“招招鮮”吃遍天。我們的基礎工業,需要彌補的市場空白還有很多,需要追趕的技術差距還很大,這些現實的挑戰其實都是絕處逢生的新機遇,大可不必過分悲觀。更重要的是,作為產業鏈的前端,基礎工業以新需求籌劃新結構,不僅有利于行業本身的生存發展,也決定著中國制造業,特別是高端裝備制造業能否真正崛起,擺脫“世界低端制造工廠”的尷尬處境。
最后還是奉勸鋼鐵大佬們一句,當咱賣的是“白菜貨”時,與其抱怨只能賣出“白菜價”,不如趕緊回家換貨去!(陸婭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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