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進入皇城相府,一般都是匆匆忙忙順著導游線路登城墻,看建筑,游景點,聽歷史,賞文物,沒人太在意一些院落和花圃的邊邊角角生長著的竹子。竹子只是景物的點綴,只占一小片地方,悄悄地生長,默默地繁衍,況且沒有其它花卉那么嬌貴,不需要多么精心的照料和呵護,雷雨風雪,不用避忌,施肥澆水,不需太多,只要一片土壤,挖上一坑,放上一節,自己長自己的就行了。然而竹叢卻一年比一年繁茂,年年都有高于原來的新竹出現,顯示了強大的生命力,也使得人們刮目相看。
站在竹子旁邊觀賞,不僅看見它身姿挺拔,風骨瀟灑,單是它枝桿上的那種綠,就綠得清正純潔,綠得深沉古樸,綠得穩重可愛,無論粗桿細枝,通體一色,別無雜念,傳遞著一種對信念不懈的追求,表現著本色不改的秉性;竹葉的顏色稍淺,與墨綠的枝桿相比,卻顯得層次分明。只要是活著,便一生是綠,想要它變色,除非砍掉。
站在竹子旁邊觀賞,發現它像樹卻不是樹。樹,栽一棵是一棵,基本不會多長出另一棵來,竹子只要栽上,就會衍生成一叢,以至發展成一片竹林,這是其一;二,樹有年輪,一年一圈,越長越粗,竹子無年輪,出土是多粗,一生便是多粗,堅決不往粗里長;三,樹的木質基本是實心的(桐樹、椿樹心空,粗了就可以長實了),竹子是一生心空,也可以說是虛心;四,樹無節而竹有節,而且是“未曾出土先有節”,這是山東濟南趵突泉的一幅對聯,下聯是“及至凌云尚虛心”;五,樹木大多靠開花結籽延續后代,竹子無花無籽,靠的是根莖在土里長出的芽筍來延續生命。
雖然我們這里不是產竹子的地方,但竹子早已和我們是老朋友了。且不說上古時代人們編簡作書、削竹為矛,就是現在的日常生活中,我們也不能離開須臾。吃飯要用竹筷,淘麥洗菜要用竹篩,夏季要掛竹簾,晚上到外面趁涼,拿著竹床、竹席和竹枕,老伯攥一根竹煙袋,從竹煙盒里捏一團煙絲安上,絲溜絲溜地過癮,夜空里飄來一陣陣清脆的竹笛聲......那一切是多么美好。
在很多的時候,竹子不是在于它的實用價值,人們更重視它的氣韻和品質。為什么大文豪蘇東坡“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呢?為什么揚州八怪板橋鄭老先生一生畫竹不倦呢?為什么古人在“花中四君子”(梅蘭竹菊)和“歲寒三友”(松竹梅)都把竹子列入其中呢?竹子到底還有什么精氣神?有什么民族意象呢?
還需細細觀賞,方知端底。
在相府景區外城的一堵后墻下面,我發現了這個小秘密。挨著后墻原本漫著一溜古磚,因竹筍的破土而出,那整齊的古磚竟然被頂得移動了位置!該展廳的管理人員說,才20多天時間,它就竄長了二米多高,咱就沒見過這樣的東西,真是稀罕人!
看著管理人員一臉率真,我相信確是如此。它一點沒有嘩眾取寵,而是用實際行動征服了人心。
這就是竹子,不僅挺拔俊秀,群居不亂,還高風亮節,鐵骨虛心,它的枝葉吸收了太陽的光輝,根莖吸收了大地的養分,它的生命便獲得了一種無堅不摧、不屈不撓、銳意進取的能量和勇氣,就能夠有出乎人們意料的作為,創造出奇跡來,成為人類精神的圖騰。
這種精神是皇城相府文化的真諦,也是中華民族的靈魂。
(常慶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