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曾經“苦甲天下”的寧夏西海固地區，馬鈴薯被譽為“救命豆”“金豆豆”，一直是當地的主糧。然而，近段時間以來，馬鈴薯淀粉企業偷排廢水、跨省污染水源地等問題屢屢被曝光，給這個產業發展蒙上了陰影。專家們認為，隨著馬鈴薯“主糧化”戰略的實施，其加工環節的污染問題必須盡快予以解決。
加工就排污，停產又傷農
“廢水直排進村旁小河，泛著白沫，兩三公里外都能聞到惡臭，比雞糞還臭。”寧夏固原市原州區中河鄉廟灣村村民舒友林說，這些廢水主要來自附近的淀粉廠。
雖然舒友林家附近的這家淀粉企業已經停產2個多月，但記者走進這家公司用于沉淀廢水的半封閉式沉淀池，發現池內厚厚的淀粉殘渣仍然在散發著惡臭。
今年以來媒體多次曝光寧夏固原市隆德縣淀粉企業向境內的渝河排污，導致下游甘肅省靜寧縣主要水源地污染，10余萬群眾陷入“斷水危機”。記者在隆德縣皎美淀粉公司后院看到一條大約30厘米寬的水渠，廢水原來就是由此排向河道。雖然已經停產，但記者走近觀察發現，河道兩側仍泛著白沫，能夠聞到臭味。
在“中國馬鈴薯之鄉”寧夏西吉縣最大的淀粉企業，負責人坦言，雖然企業按環保部門要求安裝了一套廢水處理設備，但是處理能力有限，加上沉淀池面積小根本無法存放大量廢水，所以最終廢水還是流向河道。
現在淀粉企業最頭疼的就是高濃度酸性有機廢水處理問題，廢水中的COD含量超過1萬毫克/升，不加處理直接排放會造成水體缺氧，污染河流甚至地下水。
盡管淀粉加工污染嚴重，但當地不得不謹慎處理這一問題。據固原市農牧局介紹，固原市生產能力達萬噸以上的淀粉企業有20余家，消化馬鈴薯能力達100萬噸以上。正是由于淀粉企業的存在，農民生產的馬鈴薯不管怎樣都能賣出去，從來沒有像其他蔬菜一樣出現滯銷倒掉的現象。
固原市農牧局副局長楊生智說，淀粉企業收購的都是個頭小、薯形差、外銷難的馬鈴薯，今年每斤0.35元左右，如果沒有淀粉廠收，這些馬鈴薯就可能爛在地里。農民每年能從淀粉企業得到五六個億的收入，對增收脫貧起了很大作用。如果淀粉企業因廢水排放不達標而被大面積關停，勢必對農民收入造成極大影響。
最環保的企業，廢水也難達標
寧夏國聯馬鈴薯產業公司總經理黃志福是國內最早投身馬鈴薯淀粉加工的企業家。“去年11月中旬，我們公司就被關停了。淀粉廢水處理的最大難點就是提取其中的蛋白質，這樣才能有效降低COD含量，然后再通過厭氧、好氧等工藝的處理，實現達標排放。但是，這一直以來都是個難題。”黃志福無奈地說。
據一些業內人士介紹，馬鈴薯淀粉廢水處理是一個世界性難題，能夠利用閃蒸法完全處理廢水，提取蛋白質，把廢液轉化成有機肥，僅荷蘭一家公司有成熟經驗。目前寧夏淀粉企業上馬的設備大多是東拼西湊來的，處理廢水的效率很低。
“目前廢水處理設備還不完善，幾個關鍵環節的設備都不是一家企業生產的。”寧夏佳立生物科技公司副總經理李忠雄說，現在運行的馬鈴薯淀粉廢水處理設備主要是借鑒玉米淀粉廢水處理，效果很不理想。
另外，廢水處理設備投資大，運行成本高，讓很多淀粉企業望而卻步。馬鈴薯主產區很多都是貧困落后地區，淀粉企業多是從小廠滾動發展起來的，實力不強，加上淀粉加工利潤薄，一套生產線投資幾百萬元，而性能較好的廢水處理設備動輒幾千萬元，這讓多數企業打了退堂鼓。
在記者走訪的企業中，寧夏綠色六盤農業發展公司是國內少有的工程化連續處理淀粉廢水的企業，該企業環保設備投資2200多萬元，可將廢水中的COD控制在300毫克/升，但依然沒有達到150毫克/升的廢水綜合排放標準。
該公司總經理張鵬說，我們環保設備投資遠大于生產線設備投資，但是處理能力還是跟不上，產生的廢水先放到大池子里存放，再慢慢處理。另外，廢水處理成本高，造成每噸淀粉成本增加340元到360元，產品失去競爭力，企業連年虧損。
除了以上原因，一些地方環保部門對淀粉企業治污要求不嚴，也導致淀粉廢水污染嚴重。采訪中，一些地方監管部門認為，廢水中含氮，可以排放到農田里去，致使這一污水處理途徑被默許。一些農業部門、淀粉企業負責人還對記者說，淀粉廢水澆地可以增強肥力，不失為一種“最經濟”的方案。
但有很多人質疑，淀粉廢水COD含量過高會造成土地富營養化，連續多年排放會對土地、地下水造成多大影響，沒有進行長期實驗和檢測，缺乏科學評估，所以廢水澆地不能成為企業不投資治污的“擋箭牌”。
多措并舉，打破廢水處理瓶頸
寧夏回族自治區環保廳污染防治處處長劉軍介紹，寧夏馬鈴薯淀粉企業偷排廢水、跨省污染甘肅靜寧縣水源地事件發生后，寧夏加大了對渝河污水處理的力度，同時關停了相關污染企業，要求淀粉企業上馬新的廢水處理設備。“如果淀粉企業廢水排放不達標，環保部門將按規定關停這些企業。”劉軍說。
業內專家認為，馬鈴薯加工是馬鈴薯產業發展中一個“托底”環節，可避免因規模擴大、產量提升導致的賣難問題，尤其是把馬鈴薯作為支柱性產業的貧困地區，還需要淀粉企業。不過，每年國內生產50萬噸淀粉要排放大量污水，影響產業可持續發展，必須破解這一難題，尤其是馬鈴薯“主糧化”戰略推進后，隨之增多的淀粉廠可能讓這一問題更加嚴峻。
張鵬、黃志福等人建議，應提高對馬鈴薯淀粉廢水的綜合處理水平，使淀粉企業既能把廢水處理好，又能提取其中的蛋白質，變廢為寶。
他們認為，馬鈴薯淀粉廢水處理要以資源綜合利用為導向，采取分段處理的方式，先將COD含量大幅降低，提取蛋白質，把剩余物加工成飼料或肥料。由于研發投入大、技術要求高，單個企業突破難，他們建議環保、科技等部門牽頭立項攻關，盡快攻克技術難題。
同時，應采取以獎代補的方式，對致力于廢水處理的企業予以扶持，形成示范效應。目前，寧夏一些淀粉企業已經在尋找廢水處理方案，也有一些環保企業在嘗試研發技術和設備。不少企業負責人建議，有關部門應獎勵積極治理的企業，推動龍頭企業治污設備升級。
就目前而言，寧夏馬鈴薯首席專家亢建斌認為，應控制馬鈴薯淀粉加工規模，引導、扶持一批龍頭企業投資生產馬鈴薯全粉，因為全粉營養更全面，適合加工成各種食品，是實施“主糧化”戰略的一個重要途徑。而且，全粉加工耗水量遠低于淀粉，所排廢水可以用于漚肥，深加工過程中的污染更容易處理。(記者 馬俊 何晨陽 靳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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