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打仗：每一名軍人的主課主業

　　——深化國防和軍隊改革之際關于戰斗力建設的新聞調查與思考

　　■本報記者　周　猛　歐陽浩

　　引子

　　戎馬鳴，金鼓震。

　　伴著改革強軍的號角，初夏的三軍演兵場，陸續迎來新體制下三軍將士的“首戰”，上演著似曾相識又不盡相同的新圖景——

　　在東南海疆，第31集團軍一場合成營模塊化立體登陸突擊演練掀起驚濤，對比往年同類演習，中軍帳中來自東部戰區、身著各軍種服裝的指揮員坐鎮指揮，指令少了層級和“彎彎繞繞”，讓導演組有了更大底氣，頻出“變局”“險局”，實戰味更加濃厚；

　　在京畿重地，首都聯合防空實兵演習，多軍兵種密切配合，密織“天網”，令人眼前一亮。過去由原北京軍區空軍主導的演習，這次從方案制訂、兵力調配，到演習實施都由中部戰區全程參與，過去一些“紙面上”的兵力，這次全部實兵實裝，演習與戰場貼得更緊密……

　　變的是臂章、番號，不變的是實戰化的硝煙；變的是指揮體制、隸屬關系，不變的是能打勝仗的信念……踏過硝煙彌漫的沙場，記者分明感到，這是一場脫胎換骨的大變革，又是一場初心不改的大洗禮，每名軍人心底的那根弦無比堅定——準備打仗。

　　“分”是為了更好地“合”，“改”是為了更加能“戰”——

　　不論怎么變，戰斗力標準不能變

　　兩年前，一場大討論，讓戰斗力標準響徹全軍，打仗的信念在部隊深深扎根；

　　如今，又一場“新體制、新職能、新使命”大討論轟轟烈烈展開，討論聚焦的一個重要問題，還是打仗。

　　這次討論相比兩年前，有著一個更加深刻的背景——改革。變革的時代，也是人的思想重塑的時代。打仗這個關鍵詞，立于改革浪潮究竟會激起怎樣的波瀾？這樣的疑問，只能用行動來回答。

　　前不久，一場綜合保障演練在贛東大地緊急打響，南京軍區善后辦某分部應急兵站迅速建起要素完備的保障基地，及時高效為部隊提供彈藥、油料、物資、衛勤等保障，展現出一流的保障力、戰斗力。然而在這之前，他們卻為一項保障重難點攻關課題是否“升級換擋”有過一番爭論。

　　這個分部遠離原南京軍區機關，與兄弟單位相比，所處的戰略位置不算最重要，擔負的作戰任務也不重。但在兩年前的戰斗力標準大討論中，該分部官兵一洗“守攤子、過日子”的思想，緊盯戰場、主動加壓，率先開展保障重難點攻關，成為抓戰斗力建設的先進典型。

　　“打仗的弦剛剛繃緊，改革的大潮就涌到了眼前。”分部領導告訴記者，已連續開展了3年的一項保障重難點攻關課題正到了需要“升級換擋”的時候，劃給善后辦后，在年度工作籌劃時，分部黨委決定加大人力物力投入，盡快完成該項攻關課題。但有少數官兵則認為：善后機構，只要搞好服務保障就行了，其他事是不是可以先等一等，放一放？

　　有這樣模糊認識的并非個別。一名陸軍機關干部告訴記者，陸軍機關組建伊始，即著手研究探討陸軍部隊在未來戰爭中的地位作用、兵力運用、行動特點等問題。但當時機關內部也有個別同志對此不解：既然是戰區主戰、軍種主建，那就應該各是各、各管各，陸軍機關一心一意抓好部隊建設就行了。

　　改革巨浪奔騰，翻起的水汽難免一時模糊雙眼，我們惟需保持內心的篤定和清澈，向著奔涌的方向一往無前。

　　眼前水汽，心頭迷霧，在座座營盤燃起的“三新大討論”熱火前，逐漸消散——

　　“‘分’是為了更好地‘合’，‘改’是為了更加能‘戰’，改革強軍的根本目的就是為了提升戰斗力，根本指向就是能打勝仗。”在西部戰區空軍戰鷹起落、晝夜不息的跑道上，在東海艦隊數艘剛返港又起航的艦船上，在陸軍機關百名軍以上干部的研討講堂上，一個相同的聲音無比堅定：不論戰還是建，也不論隸屬關系怎么調整、新的職能使命怎樣定義，軍隊打仗的根本職能沒有變，軍人謀打贏的最大職責沒有變，戰斗力這個唯一的根本的標準始終不能變。

　　用戰斗力標準這把“標尺”量一量，才能看清差距奮力補短——

　　“多年來，聯合訓練‘形聯神不聯’的問題之所以難解決，一個關鍵原因是體制之囿。這次改革對軍隊進行重組重塑，為我們的實戰化訓練確立了新坐標，提供了新契機。”在南部戰區陸軍部隊如火如荼的野外駐訓場上，副司令員趙冀魯向記者介紹，今年以來他們以聯合作戰為牽引，從起步階段、從單兵單裝訓練就抓好聯合基礎訓練，常態化入網訓、協同訓、融合訓，讓每個作戰“細胞”都植入聯戰聯訓“基因”，給基層訓練場帶來新變化。

　　用戰斗力標準這個“篩子”過一過，才能剔除功利留下擔當——

　　“無論處在指揮鏈上，還是處在建設鏈、管理鏈、監督鏈上，打仗永遠是第一要務，打贏永遠是第一目標。”南京軍區善后辦領導告訴記者，善后辦雖然是臨時機構，但練兵打仗卻不能有臨時觀念，單位新組建不久，他們就制訂下發了《2016年訓練工作籌劃》，從4個方面指導基層把按綱施訓與依案實訓統起來抓，把基礎技能與實戰保障能力統起來訓，把演訓檢驗與遂行任務統起來練，確保軍事斗爭后勤準備向決戰決勝準備有效銜接、有序轉進。

　　用戰斗力標準這面“鏡子”照一照，才能洗去虛浮增強憂患——

　　“改革有過渡期，備戰沒有間歇期。”記者了解到，這次改革，西部戰區空軍部隊轉隸、調整面比較大，但部隊的年度實戰化訓練計劃卻沒有受任何影響，有兩個師剛從原蘭州軍區空軍轉隸過來，部隊一邊搞基礎建設，一邊就在緊鑼密鼓地備戰“金頭盔”“金飛鏢”等空軍實戰化訓練演習，確保部隊始終保持箭在弦上、引而待發的高度戒備態勢，一旦有事能夠上得去、打得贏。

　　職能有“主次”之別，打仗沒有“主次”之分——

　　準備打仗，人人要有“主戰”意識

　　專司主營，無疑是全面深化國防和軍隊改革以來最火熱的新詞之一；而主戰、主建，更是大家非常關注的焦點。

　　焦點就在一個“主”字上。“‘軍委管總、戰區主戰、軍種主建’這一改革思路和設計，是黨中央、中央軍委和習主席立足世情國情軍情，在把握人民軍隊性質宗旨和現代軍隊領導指揮特點規律基礎上提出的，必將推動我軍領導指揮體制實現整體性重塑、革命性變化。”采訪中，大部分官兵對這一改革思路都有積極正確的認識，但少數人對“戰”和“建”、“主”與“次”的關系把握上，仍理解得不夠全面、不夠深刻。

　　只有理解上“深入骨髓”，實踐中才能“脫胎換骨”。認真學習習主席訓詞訓令，南部戰區陸軍政委白呂的一番理解代表著官兵們的集體心聲——

　　主建與主戰是相輔相成的兩個有機整體，彼此影響，互為聯動。主戰，關鍵在戰、價值在戰，重點是把軍種提供的作戰單元、作戰要素、作戰力量整合起來、聯合起來、攥指成拳。主建，貴在及時從建用一體模式中跳出來，從長期和平環境造成的戰建錯位中跳出來，把主要任務、主要職責、主要精力放在建設管理部隊上，但必須始終做到抓建為戰、抓管為戰、以建促戰，當好“供給側”，為戰區提供優質作戰力量。

　　“說一千道一萬，關鍵還是要明白一個道理：職能有‘主次’之別，打仗沒有‘主次’之分”“不論戰還是建，主課主業都是打仗和準備打仗，都是戰斗力建設”……5月初，陸軍近百名軍以上干部圍繞解決新體制下陸軍部隊轉型發展面臨的矛盾問題展開熱烈討論，大家的一個共識令記者印象深刻：在準備打仗上，人人要有“主戰”意識。

　　——人人樹立“主戰”意識，就沒有打破不了的思維定式、拋棄不了的本位主義。近觀今年的演訓場，記者欣喜地發現了幾多新變化：在東部戰區參與組織的聯合立體登陸演習中，海空軍力量運用明顯加重，新型作戰力量漸成主角，傳統陸軍不再是“老大”；中部戰區籌劃演習，原北京軍區空軍的老牌精銳部隊罕見未受重用，反倒是新轉隸過來的原蘭州軍區空軍航空兵某部擔綱“主角”，理由很簡單，這支部隊的機型能擔負遠程突防任務，是一枚“重子”，演習方案理應圍繞其量身定制……

　　演訓場上一幕幕場景、一個個變化，看似靜水潛流，實則驚心動魄：隨著改革的強力推進，“大軍區”“大陸軍”的思維定式、機械化戰爭觀念的歷史慣性、軍種文化派生的本位主義正在逐步被拔除；隨著聯合作戰的理念深入人心、聯合指揮體制的確立完善，更深、更廣、更多的聯合訓練大潮即將涌現。

　　——人人樹立“主戰”意識，就沒有割不了的“肉”、讓不出的“田”。改革中，中部戰區空軍收編了一大批部隊。由于按照地域劃分，某農副業基地直接劃給了相鄰的航空兵某師。按理說，部隊多了一個大農場，高興還來不及，但該師黨委卻把這當成了一個“包袱”，多次打報告要求劃走。

　　“農場給我們勢必會牽扯我們作戰訓練的精力。”師里的意見引起了戰區空軍的高度重視，他們成立了工作組，緊盯“建為戰”深入部隊調研，調整了9個單位的隸屬關系，這個農場最終劃給了機關后勤部門。中部戰區空軍管理處處長施岐峰對此感觸頗深：改革勢必牽扯到實際利益，戰區也好、軍種也罷，不能忙著“搶地盤”“劃領地”，而要做到該割的“肉”痛快割，該讓的“田”盡早讓，大家齊心協力謀打贏。

　　——人人樹立“主戰”意識，就沒有轉不了的“身”、跨不過去的“坎”。轉變職能、轉變作風、轉變工作方式，是改革突圍突破的關鍵所在。今年第二季度首長辦公會上，南部戰區陸軍壓減了12項與戰區演訓有沖突的工作，這都得益于他們在建設中明確提出的“一個讓路，三個不爭”要求——一切工作為主業主戰讓路；不與戰備訓練爭時間、爭人力、爭資源。“相比打仗這個主業，一切都得讓路。”南部戰區陸軍后勤部一位領導態度堅決。

　　橫向不爭權，縱向要放權。在南海艦隊機關，他們正在試行將日常訓練由“審批制”改為“報備制”，過去一艘艦的訓練任務都要報到艦隊領導案頭，前前后后沒有幾天審不下來，如今，他們“什么時候訓、訓什么”由支隊自己把握，只需要同步向上級報備，不僅有效減少了機關忙亂，還大大提高了部隊訓練的主觀能動性和效益。“‘小機關大部隊’，是部隊組織形態的發展趨勢，既是挑戰，更是機遇。”南海艦隊一位領導說，這要求領導機關只有在思維理念上脫胎換骨，轉變工作思路，嚴格層次管理，向管理要戰斗力，才能乘勢而上、有所作為。

　　打仗的體制要靠打仗的機制來固化——

　　在“二次創新”中立起打仗“硬杠桿”

　　都說“建為戰”，什么樣的建設、管理才是真正聚焦打仗的？在北部戰區空軍正在籌劃的一場演習中，記者找到了一些端倪。

　　演習導演組會同戰區空軍管理處制訂了《演習中部隊戰斗力評估標準》，用戰斗力檢驗部隊管理工作成效。記者看到，其中僅部隊安全一章就列舉了30余種消極保安全的現象，并明確，完不成任務，安全分為“零”。“管理是要為戰斗力建設服務的，切不可把部隊管死了。”不少參演指揮員告訴記者，這個標準的出臺，讓他們聚焦打仗抓建有了更明確的抓手。

　　“當前，改革深入推進，新的體制建立起來了，但還處在磨合期、適應期，還存在系統運行不暢、上下沒有完全貫通的問題。這就迫切需要根據新的體制編制，來一個‘二次創新’，建立支撐其運轉的制度機制，使體制和機制互為表里，相輔相成，推動改革落實落地。”談到為什么要制訂這一標準，北部戰區空軍參謀部領導介紹道。

　　“打仗的體制要靠打仗的機制來固化。”如果把新體制比作高速公路，那新機制就是“交規”。采訪中，多位部隊領導不約而同談到，只有在“二次創新”中牢固立起打仗硬杠桿，才能撬動新體制下的戰斗力建設水平向著更高處躍升——

　　如果把戰斗力比作一個人，那么，我們需要從“頭”硬起：《陸軍黨委班子加強自身建設規定》中，勝戰能力被鮮明地列為各級黨委班子自身建設的核心能力，要求各級黨委牢固確立“主建為戰”思想，始終把建設管理的出發點落腳點放在能打仗打勝仗上；

　　如果把戰斗力比作一座大廈，那么，我們需要從“根基”硬起：北部戰區對照聯合作戰指揮人才素質標準，制訂了《聯合作戰指揮人才建設3年規劃》，明確聯合素養不過關不發“上崗證”、打仗能力不過線不交“指揮棒”；

　　如果把戰斗力比作一條河，那么，我們需要從“源頭”硬起：中部戰區出臺《機關日常工作制度規定》，為糾治“五多”立下鐵規矩，與打仗無關的文電不發；因制訂作戰方案確需到部隊調研的，僅限于調查研究和征求意見，不作指示、提要求……

　　“打仗的機制還必須要精確、精準。”采訪中，不少人認為，新體制、新職責、新使命的目標定位清晰明確，我們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摸著石頭過河”，而應該“摸準石頭”，才能順利涉過改革的深水區、險灘區。

　　“從近幾場局部戰爭看，戰爭哲學已從‘以大制小’變為‘以快制慢’，在阿富汗戰場，美軍有75%的飛機起飛前無法確定具體的轟炸目標，而是臨時根據地面特種作戰部隊或指揮部提供的GPS坐標參數組織攻擊。”在南部戰區參謀部，黃俊等幾名參謀不約而同把戴了多年的指針石英表，換成了能夠精確顯示分秒的電子表。黃俊對記者說，程序優化決定作戰反應，反應快慢決定作戰勝負；未來聯合作戰要做到以快制勝，首先就要像用電子表換石英表一樣，將機制、方案、預案精細再精細。

　　記者在該戰區聯合作戰指揮中心看到，偌大的電子顯示屏上，實時邊海空情不斷變化，各個席位上的值班員，按職責分發處理情況，就像企業的流水作業線，各司其職，環環相扣，指揮員綜合態勢，定下戰斗決心，整個流程干凈利落、高效便捷。

　　原來，他們組織大量人力，幾經磨合推演，初步研究制定了一套《指揮流程操作細則》，把作戰指揮流程程序化，將每個席位、每個戰位的職能分化細化，每個人走上席位怎么處置情況、如何發送信息、軍種融合的小組間怎么協調、各種鏈路如何實現交互融合，都進行了明確，人人按“則”上崗，明明白白……

　　法定而事遂，本立而功成。采訪中，記者欣喜地看到，新體制的“高鐵”正在法治的軌道上疾馳，上下、左右、內外相互協調銜接的運行機制逐步建立起來，讓戰區謀打仗更專心、更專業，讓軍種搞建設更科學、更高效。戰斗力標準高高立起，正在成為檢驗各項工作成效的“試金石”，激勵著每一名軍人盡打贏之責、興打仗之業、強勝戰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