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成財務管理系統的“AAA”賭博網站截圖。 岳陽市公安局供圖
警方查獲的部分作案工具。新京報記者 吳為 攝
作為一種隱蔽而危害極大的賭博活動，地下“六合彩”近年來遭到公安機關的嚴厲打擊。但在巨額利益的誘惑下，一些不法分子轉向網絡，繼續進行賭博活動。
近期，公安部破獲一起特大地下網絡賭博案，抓獲90余名犯罪嫌疑人，凍結銀行賬戶3000余個。在這個瘋狂的財富游戲背后，有近百萬人通過注冊成“會員”參與賭博，涉案資金逾5000億元。
這個龐大的賭博集團是如何運作的？他們為何能躲過警方偵查運營數年之久？網絡賭博又為何屢禁不止？
六旬老人無力償還賭債被逼自殺
春節，正月初三。湖南省岳陽縣公安局接到報警電話，城關鎮居民劉福被人暴力劫持到縣郊一個賓館中，他們要求其家人前來交還劉福“地下六合彩”所欠的30萬元賭債。民警隨后出動，在賓館中將4名手持刀具的劫匪制服。然而，這并沒有讓劉福和他的家人過上一個安穩的春節，也沒能讓岳陽警方松下一口氣。而這，僅僅是一起跨省特大網絡賭博案中的一個小插曲。
近年在岳陽，因參與地下六合彩賭博而引發的暴力討債、欠債人外逃導致親屬糾紛等治安案件時有發生。在岳陽市楓橋社區，還發生過一起六旬老人因還不起賭債而自殺的事件。
自殺的老人姓張，她女兒告訴警方，母親參與的地下六合彩賭博可以“先參賭后結賬”。投注人無需先付款，如果開獎得中，會有人送錢上門，沒中再補交欠款。如果欠款不能即時清償，投注人將失去下一次投注資格。
“每次我們幾個兒女開會，跟她說不要賭了，我們就幫忙還債。但每一次我們還完債，她又去賭。”當家人沒能力再替其還債，債主逼上門時，老人最終自殺身亡。
楓橋社區支部書記易從陽說，整個社區6000多人，最多時有近80%的人參與到這場瘋狂的賭博活動中。岳陽市副市長、公安局局長唐文發用“過山火”來形容它對群眾和地方的危害。岳陽警方透露，由于參賭人數眾多，大量資金流向賭博公司的高層，僅岳陽市三個鄉鎮，每開一次獎，就有近200萬賭資流出湖南。
特大網絡賭博集團浮出水面
究竟是誰在操作規模如此巨大的地下賭博集團？岳陽警方把視線轉向互聯網。
2014年8月20日，岳陽市華容縣一家網吧有人登錄賭博網站。警方通過調查比對，發現這個賭博網站與此前掌握的幾個賭博網站具有高度的相似性。
經過一個多月的技術比對，警方發現類似網站500多個。隨后，警方在全市開展收網行動，抓獲了70多名參賭人員。據抓獲的犯罪嫌疑人交代，這些賭博網站就是很多岳陽市民參與的“先賭博后結賬”的信譽制賭博網站。
警方分析發現，這500多個網站的域名注冊人聯系方式都在廣東深圳。正當警方循線追蹤時，網偵人員發現一個網絡賭博賬號在岳陽某賓館登錄。9月15日，警方鎖定該賬號背后的實際操作者蔡某靈，確認其為廣東深圳人，正是該賭博集團下其中一個賭博網站的經營者。
“蔡進入我們的視野后，我們對案件的管轄權就可以涵蓋到廣東，也就可以偵查賭博公司的上層。”岳陽市公安局隨后向湖南省公安廳和公安部作了匯報，公安部治安局在了解案情后，判斷這是一起特別重大的網絡賭博案，決定將此案列為公安部重點督辦案件，代號“109”。
系列賭博網站有會員近100萬
今年3月27日，專案組召集協調會，明確湖南主偵、廣東協助，在廣東打一場以抓獲這起特大網絡賭博案頂層犯罪集團的殲滅戰。
通過幾個月的偵查和蹲守，7月2日，在廣州市海珠區某社區出租房內，警方將窩藏在此的該賭博集團旗下數名犯罪分子一舉抓獲。
與此同時，警方通過域名分析，發現所有賭博網站注冊聯系人和聯系郵箱都指向深圳一家叫“奇橙”的網絡公司。警方隨后抓獲了該公司的6名技術骨干。
在查獲這家技術公司的同時，“109”案頂層的1號人物——潮汕籍“老板”許某輝也浮出水面。
隨后，抓捕行動在汕頭、揭陽、深圳、廣州、東莞五市同時展開，共抓獲犯罪嫌疑人84名，搗毀網絡賭博窩點12個，并分別對14家銀行的涉案賬號進行資金凍結。9月18日，公安機關組織了第二次抓捕。
岳陽市公安局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核查數據顯示，系列賭博網站在線人員多達12萬余人，總會員有近100萬人。經對許某輝等直接組織的部分賭博網站資金流分析，涉案賭資已逾5000億元。”
焦點1
賭博集團如何開展運作？
分會員、代理等多層級，形式類似傳銷組織
涉案資金5000余億元，涉賭人員近100萬人，這個龐大的網絡賭博活動是如何開展運作的？記者了解到，這類賭博活動一般通過注冊網站成為會員的方式參與。
參賭會員可以獲得幾萬到十幾萬不等的信譽額度。他們或是自己投注，或是幫他人報單牟利。岳陽警方通過當地抓捕的人員了解到，在會員之上，還有代理、總代理、股東、大股東等層級，每一個層級都通過擴大下層人數增加獲利數額，形式類似傳銷組織。
以其中一家賭博公司為例，該公司旗下運營有7個網站，每個網站下設10-20個分公司，每個分公司又分設大股東、股東、總代理、代理和會員。為了激勵下層人員擴大參賭規模，每次開獎都會拿出投注額的11%左右，作為獎勵發給代理和會員。
這些網站都有人負責承租，承租人管理線下的股東、代理和會員，并向其上層的賭博公司交納網站租金。公司為了保證盈利，每增加500個會員，網絡租金就要增加1萬元。
截至警方收網，這家網絡公司下面的7個網站每周開獎三次，每次投注額達300萬-500萬元，注冊會員有7000多個，光總代理就有幾百人。“以查獲的其中一家網站‘中勝’為例，該網站僅在去年8月2日至21日期間，共接受9次投注，金額達到5500萬元。”
焦點2
犯罪團伙如何逃避偵查？
服務器在中國臺灣，客服人員在泰國等地
為躲避警方的偵查，這些賭博網站通常偽裝成郵箱、辦公系統或財務系統，沒有注冊界面。注冊會員進入到最終的賭博登錄頁面，需要經過搜索頁面、輸入安全碼、導航頁面和選擇指定鏈接這4次跳轉。此外，所有網站使用集群服務器，這樣更便于維護，只要一有風吹草動，所有網站都可以通過集群服務器立即“改頭換面”。
警方發現，負責這些賭博網站技術運營的深圳奇橙網絡公司技術人員，其實都來自深圳一家從事正規網絡技術經營的網絡公司。他們充分利用這層合法外衣，從事賭博網站的技術維護工作。
“技術總監”尹某向警方交代，技術團隊直接受許某輝指揮，根據賭博需要設計網站，編寫好代碼后進行內測，之后發布到位于中國臺灣的服務器上。
“服務器在中國臺灣，客服人員在中國香港、泰國和菲律賓等地。遇到技術問題則通過內部研發的特殊通訊工具與境外的客服人員聯系。”辦案民警吳岳介紹。
技術人員申某交代，他們所用的手機、電腦都由許某輝集團直接發放的。今年4月，集團聽聞廣東打擊網絡私彩的風聲后，將所有電腦手機收繳后全部銷毀。（記者 吳為 湖南報道）
賭博集團金字塔式架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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